半昏半明的光线中,卫陵看着衰老的父亲,应道。
同样的话,父亲对他说了第二遍。
*
墙壁上跳动的火把亮光,映照着瘫坐在杂草堆中的一张惨白面容。昔日的冷清俊朗,如今已成落拓潦倒。
昨日的用刑,让卫度痛不欲生。
他何曾料想到会有这一日,自己会被关到刑部的大牢里,甚至会被用上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。
丧失了作为一个官员的仪态,更是失去了一个人的尊严。
就似牲畜一般,被打到皮开肉绽,惨叫不绝,也不能让鞭子停下。
即便是最轻的刑罚,也足够他忍受。
痛到极处地昏倒,而后在鲜血淋漓中痛醒。
背抵冰冷的青黑墙壁,便听到了三弟的这番冷语。
“你要把责任都担下来,不能沾染到家中。”
纵使没有这句话,在这三日的审讯中,卫度也知该如此说。
他姓卫,是镇国公卫旷的儿子,不能抵不住重刑的压迫,说出对太子党不利的话,更不能令卫家陷入泥沼。
在刑讯的过程中,他一直在撇清与家中的联系,于那些供词上,都是自己的一人所为。
但在这一刻,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心寒。
是从三弟那双俯视着的、平静冷漠的眼中,蔓延到他身上的刑伤上,让他不由得颤抖了下,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便愈发疼了。
卫度的鼻息发烫,说不出来话。
卫陵垂低着眼,看那些纵横的深浅不一的鞭伤,心中一丝波动都没有。
曾经,在这个污秽不堪的地方,被卫度的言语所伤害过的她,为了他的性命,为了卫家,向北疆送出那封信后,也受到了这样无情的酷刑。
那时,她一个人,又是如何熬过去的?
她在这里哭过。
但依然说道:“二哥,父亲和我会想办法保下你的命。”
他们毕竟是同胞兄弟,都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。
良久,卫度苦笑着吸了一口寒气,低头哽咽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给父亲带话,说让他放心,我会担下来的。”
卫陵便没有再多言。
他走出牢狱时,是许执陪同在侧。
许执未曾想到会出这样的事。
前日,卢冰壶一回到刑部,就让他和另外几个同僚去各部捉人。
卢冰壶曾是卫度的老师,是不太好审人的,便换成左侍郎去用刑审问。
直至演变成今日的局面。
在送人走出牢狱之后,许执想了想,终究低声道:“在罪行未定前,我若能帮得上忙,会多加照顾。”